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五名村干部,加七名机关事业单位的公职人员,加一名村医,再加上八名志愿志,构成了笔架山办事处国强村的疫情防控队伍。2月18日上午,待人员到齐,我们照例先在“国强村马承武党员先锋队”旗帜下站成两队举拳宣誓,接着是国强村支部的方书记和笔架山办事处机关蹲点国强村的曾荣主任讲要求,然后人员分成七组,穿上防护服,戴上手套,拿上电子温度计和“一户一档实名登记表”各自上路……十一点过后,各路人马从各组陆续回到了村部。志愿者涂勇一边往柜台上放一户一档实名登记表,一边说:一组有个婆儿体温是正常的,但她的胃不舒服,她说已经有三餐没吃了。她的儿子丫头都不在身边,就老婆儿一个人在屋里。站在办公柜台里面的方书记问:叫什么?涂勇说:叫袁修贵。方书记嗯了一声,并点了一下头。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想到了刚才涂勇说起的那个老人:生病了,几餐没吃了,一个人在家。这是个问题,方书记引起重视了吗?她不发烧,好像与这次新冠疫情的防控没有关系,他会不会因为她不发烧而不去管她呢?吃午饭的时候,看着坐在我身边的父母又想到了那个孤苦的老人,我决定下午上班的时候,一到村部就问问方书记。如果他没有派人去处理,我自已也要去看一看。下午一到村部,我就走到方书记的跟前,说:方书记,今天上午,涂勇反映的一组的那个婆儿……没等我说完,方书记就抬高了他棒球帽的宽檐,闪着帽檐和口罩之间的一双大眼睛笑着说:中午我们已经去看了。她有胃病,十几年了的。黄医生跟她给了药。稍后,他又补上一句:下午有空的话,我还去看一下。我说:中午去的,那你不是中午没休息?哪里休息呢?他用力地偏了一下头,然后又说:从袁婆那里回去就快一点了;婆儿留的饭也冷了,婆儿又跟我热了一下。方书记不过四十出头,他把爱人说成“婆儿”,不过是我们这儿稍微上了点年纪的男人,对自已爱人的带了点戏谑意味的称呼。站在旁边的曾主任看了看我,又转向方书记说:昨天我们医院,搞完检查后回来都快十二点了。昨天晚上忙到快十二点,今天中午又没休息一哈哈,他也够累的,难怪他显得那么疲惫。我盯着方书记的发黄的脸,这样想。成梦的娃儿怎么啦?我问。成梦是五组的,前几天我量体温时才认得她。方书记说:昨天晚上发现她娃儿发烧,38点几。我们医院,做了CT后说是普通感冒,吃了点药观察了一会,退了点烧就回来了。下午快五点了,我和我的搭裆袁爹完成了我们在五组量体温和巡查的任务后回到村部。不久,方书记也回来了。他刚迈上台阶,看见我,说:我们刚才又去看了袁婆,她好了些,中午还吃了一小碗饭,精神也好多了。我连连点头说:那好,那好!又听他说:这婆儿还有高血压,高血压的丸子也吃完了,明天还要跟她送点高血压的丸子去。第二天是2月19号,我们照例先来到村部,宣完誓后各自上路。我见方书记跨上了黄医生的电动车,想到了昨天方书记说的要给袁婆送高血压丸子的事,就问:方书记,你们去哪里?声宏嗓大的黄医生抢先回答:去给袁婆送丸子,她还有高血压。我说:我可以一起去吗?
方书记说:可以啊。接着,他安排笔架山办事处财政所的陈勇主任用摩托车带上我,这样我们一行四人去一组看袁婆。
在路上,我从方书记的口中了解到:袁修贵老人今年70岁了,老伴已于年去世;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被隔离在石首城里,小儿子在广州打工没回来过年,孙子们也都与父母在一起。车停了,我看见一个老妇人,戴着口罩,穿一件花外套坐在屋门口。老人并不像我想像的那样一脸病容,精神委靡,显然她的病好多了。老人看见了我们,连忙站起来迎接。她一脸的喜笑,这一笑使她显得更有精神了,更不像一个病人了。老人端椅子,让坐。我们没有坐,方书记说:您像比昨天好些了?好些了,好些了。老人连忙说,叨你们的光。黄医生把手里的药递给她,并介绍她吃法。老人接过药盒,说:我的记性不好。黄医生又问,您认得上面的字吗?老人说,这上面的字太小了,我的眼睛看不清楚。黄医生掏出笔,把服法工工整整地写在药盒上。老人一看,说,这下看得清楚了。接着,方书记拿出手机给老人的大儿子打电话,讲了老人的情况,要他们放心。我站在方书记的旁边,手机里有一句话,我听得清清楚楚:这就像是你们屋里的一个老人家了!太感谢你们了!
看了袁婆,我以为会原路返回,却听到方书记说:我们去成梦家里看看,看她的娃儿怎么样。到了成梦家,听成梦说:昨天还好,今天不知怎么又有点发烧。黄医生进到里屋去给孩子量体温。我们仨站在外面等。等的时候,听方书记说:等会我们还要去九组,郑爹有尿毒症要住院。昨天他的两医院看护还没定——这是他的家事,我们又不好干预。今天不知商量好没有,我们再去看看——老人要住院了,不能拖了。正说着老人的两个不孝儿子,黄医生出来了。怎么样?是有点烧,37.8。说完,黄医生转过头对成梦说:你把剂量加大点吃看看,要是加了还烧,你给我打电话。接着,我们跨上电动车向九组的郑爹家驶去……李爹、谢慧和甘老板之类
2月19日上午,一辆蓝色的小型三轮电动车驶进了国强村村部前的院子,一个老人正缓缓地下车。方书记看见了,忙走过去问老人:李爹,您有么事?随着方书记的问话,我也把目光投向了这个戴着蓝色口罩和一顶黑色鸭舌帽的老人。只见老人脱下手套,从衣袋里搜出几张红色的票子,递给方书记,口里说: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我也表示一点心意。我赶忙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同时听到方书记一边接过钱一边说:谢谢您!谢谢您!方书记见我拍照,回过头对我说:他是我们村的老党员;他自已身体也不好,还给我们捐款,不简单!我说:真的不简单!老人没有说什么,也不再看我们,他戴好手套,蹒跚地走近三轮车,缓缓地上了车,调了头。方书记和我向老人招了招手,说:您在路上慢点。目送老人出了院子,方书记对我说:他叫李美贵,是我们村八组的,我比较了解他:他今年73岁了,在年得了颈椎病,压迫神经后导致腿脚不灵便,还患了高血压20多年。我说:这么看来,老人每年用于治病的钱应该也不少。方书记说:肯定也不少,这五百块钱,还不是平时省吃俭用来的!我连连点头。接着,我从方书记的口里打听到:全村为这次疫情防控捐款捐物的有七十多人,其中三组的徐波和五组的陈海华各捐一万元,四组的郑志国捐口罩个;还有不少捐五千、三千、两千、一千的,共捐了九万多元。我问:这些捐款的人是不是家庭条件都蛮好?方书记连连摇头,说:还不也有条件很一般的。稍停,他举例说:像我们村唯一的新冠肺炎确诊病例谢慧,他自已确诊了还给我们捐了五百块。自已确诊了新冠肺炎,还捐钱?我有些惊讶,有点难以置信。是的,可能是在他疑似和确诊隔离治疗的过程中被我们对他的关心感动了——我们也确实做得蛮好。方书记笑了笑,好像是对他的不谦虚向我表示歉意。我们不要,他硬要塞给我们,我们村委几个人都很感动。稍停,方书记又说:他家里的条件并不太好,去年做了新屋,听说还亏账。方书记又说:还有三组一个村民,他只是做点小生意,腌盐菜卖,也捐了一千块。还有村里的管水员,家里条件很一般,也捐了一千……我和方书记正说着,响起了妇女主任张庆高大的嗓音:大家回去的时候,每个人带两块豆腐走。这是七组的甘老板送给我们吃的,说我们搞防控辛苦了。我扭头看见张庆主任的面前放着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用包装袋分装好了的豆腐。我刚进家门,妻子问我:提的么子?我说:豆腐。还有豆腐买?她觉得有点奇怪。我对她说明了豆腐的来历,她说:这个老板这么好!说着,从我的手里接过了豆腐。过了三天,张庆主任又扯开她的高嗓门喊:今天又有豆腐,大家回去的时候每人……我问:又是甘老板送的吗?她回答:还么事呢。他说过几天,还给我们送一次。回到家,我把豆腐往妻子一递,说:又是甘老板送的。妻子说:这个甘老板怎么这么好!他是个么子人?我说:我也不认得。第二天,我就向张庆主任打听甘老板的情况。张主任说:他以前打过二十多年的豆腐,但最近五六年没做豆腐生意了。我疑惑:没打豆腐了哪来的豆腐送给我们呢?张主任接着解释:他的一套设备还在,家里原料也有。他说。本来是打算给村里捐点钱的,一想这段时间关在家里也没事做,你们想吃豆腐也难得买到,我就开始打了。与黄医生搭配干活不累
黄医生,名叫黄忠明,是笔架山办事处沙银社区(原沙银村)卫生室的医生;由于相邻的国强村没有医生,黄医生实际上被两个村所共用。平时黄医生就比较忙,这次疫情爆发,他就成了忙人中的忙人。他是两个村发烧病人应急处理的责任人,还要参与国强村3、4、5组的排查巡逻,还要给两个村近四千人中有药物需要的人购药、送药。自从进入疫情防控后,在国强村部,在国强村的每一条公路上,你都能一天几次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要么坐在急驶的摩托车上,要么在徒步疾走,要么在低头缓行,要么是驻足不前。你看,他走过来了。昂首阔步,大步流星,但他很快又放慢了脚步或停下了脚步,低头向着手机:“复方一枝黄花喷雾剂有,等个把小时跟你送来。”“马应龙痔疮膏有,黔郞霜没得。”……刚开步走,又放慢了脚,对着手机喊:“金银花只有颗粒的,没得水剂的,要不要?”还没等抬起头又昂首阔步起来,一副十足的帅哥样。如果是走在国强村3、4、5组前面的公路上,要是他看见了某个村民在公路上晃悠,他就会高声地喊:“不出来了,出来不得,现在形势还很严峻。”他看到了一个没戴口罩的,就喊:“哪么不戴口罩呢,不要命了!”他嗓门宏亮,吐辞清晰有力,隔老远就能听到。有时,他在张家的门口喊一声,隔四五户的刘家门前公路上晃悠的人听见了就缩进屋里去了。他刚仰着头喊完,又低下头对着手机说:“你等一会,我就来了。”显然有病人到了他的医务室,在等他。有一天,在村部,我问他:这段时间,你什么时候起床?不到六点。稍停,他又说:早晨起来,洗漱后屋前屋后屋里消毒(指对他的医务室);然后就开始送先天没有送完的药,然后就到这里来报到。就是说,你报到前就送了几户人家的药?我来这里前已经送了三户。你一天要给多少户送药?多的时候可能有四十户,少的时候二十多户。正说着,手机响了。你把药名发到我的手机上,半个小时后,你在卡口等到。待他接完电话,我问:你一天要接好多少个电话?电话多得很,没统计。他略一思忖,说:六十个电话是有的。要收到多少条短信?五十条是有的。我在心里感叹:真把他忙坏了!幸亏他手脚麻利!我凝视着他:高挑挺拔的个子,白皙的皮肤,一双略呈三角形的大眼。五十多岁了,头发虽称不上乌黑,但也难得看见白发。还是个帅哥啊,年轻时想必帅得……我猜想,他的妻子肯定很漂亮。每次各组人马量了体温后回到村部,都有志愿者反映,说有村民在外面游荡,要他回去总是不听,有的还出言不逊。我有幸多次与黄医生搭裆在五组量体温和巡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有一次,碰到一个约五十岁的有的漂亮的女人在门前的公路上东张西望,又没戴口罩,黄医生说:“像又年轻漂亮些了。”女人望着他笑:“快老死,还年轻漂亮个鬼?”黄医生说:“不是年轻漂亮怎么会出来荡呢?你看那些老婆儿们和长得丑的出不出来?”女人就笑,我也跟在后面笑;还没合拢嘴,又听黄医生说:“你是要美还是要命?你要美就不戴口罩出来荡,要命就回屋里戴口罩喀。”妇人一边笑着一边往自已的屋里走。有一次,老张端了把木椅子坐在台阶上,他的老婆在门前沟那边的菜园里忙活,黄医生看了看菜园里的女人,我以为他要用他的大嗓门对她喊话了,不料,他转过头,对老张说:“你今后还想不想要你的婆儿跟你煨脚的?”没等回答,他又说:“要婆儿煨脚的就把她喊进去,不要她搞了。”黄医生是个村医,照理说文化水平不会太高,但他就有这个似乎天生的寓庄于谐的本事,在双方哈哈的笑声中达到了劝阻村民宅在家里的目的。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黄医生虽是男人,但与他搭配干活也不累。不仅不累,还很快乐。昨天早晨,在村部报到时我又碰到了他,问:过早了?过个屁!停了一下又说:吃了一包饼干就出门送药,送了几户药就来这里报到。我望着他笑。他又说:我的婆儿要我吃饭了来,我说来不及了。她说,你天天忙成这个样子,为的哪一起?为的哪一起呢?黄医生和我都知道,大家都知道。“你摧不摧饭的?”
封村封组封楼洞,不能封吃喝拉撒。到了2月9号,已经过了元宵节,春节前人们置办的年货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要想让村民在家宅得住,就得保障村民的生活所需。张金华是国强村的副书记,鉴于自已有一辆小皮卡货车,又会开车,他自告奋勇地当上了村民的蔬菜配送员。全村十二个组,每个组建了一个